至于像张口呼吸,排出污浊的气体,吸进新鲜的空气,像熊一样攀援,像鸟一样伸展双翅,如鸭子浴水,似猿猴那样跳跃,若鸱鸟一样观察,像老虎一样回顾,这是养形之人的举动,(不是真人之道),不能够扰乱真人之心。真人使精神激荡而不会失去充实,精神昼夜变化也不会受到伤害,而与万物一起滋生,那么这是合于“道”而产生的与时推移之心。而且真人有形体的变化而没有心神的损伤,有躯体的转化而没有精神的死亡。人身上生癞疮,(但精神仍在),而志向不会改变;疯癫病人身体完好,但是精神已经离开远徙了,谁有闲空去了解疯子的行止呢?所以有时形体消灭而精神却未曾变化,以不变化的精神去应对变为灰土的形骸,千万次转化,而不曾有终点。死去的形体又回到无形中去,不变化的精神和天地一起生存。树木死去的时候,青色便离开了它。使树木生长的难道是树木本身吗?(是天地)。就像气体是看不见它的形体一样。所以使万物生存的“道”,(像大气一样)不曾死去,它所产生的万物却已经死了;使万物变化的“道”不曾发生变化,它所化生的万物却已经发生变化了。如能看轻天下的权势,那么精神便不会受到外物的牵累;把世间万物看作小事,那么心灵便不会受到诱惑了;把生、死等同起来,那么意志上就会坚定了;把万物的变化同一起来,那么智慧就不会发生惑乱了。众人都认为这是不切实际的话,我将举出同类的事例来证实这个问题。
人之所以乐为人主者,以其穷耳目之欲,而适躬体之便也。今高台层榭,人之所丽也,而尧朴桷不斫,素题不枅;珍怪奇味,人之所美也,而尧粝粢之饭,藜藿之羹;文绣狐白,人之所好也,而尧布衣掩形,鹿裘御寒。养性之具不加厚,而增之以任重之忧,故举天下而传之于舜,若解重负然,非直辞让,诚无以为也。此轻天下之具也。
人主:指国君。 穷:穷尽。 适:适合。 躬体:自己身体。
台榭:四方而高为台,台上亭阁为榭。 朴:未加工的木材。 桷:方椽子。 素题:不加彩饰。题,端。 枅:柱上横木。
粝:粗米。 粢:谷物。 藜:一种草本植物。 藿:豆叶。
文绣:绣画的锦帛。 狐白:狐腋下之皮,其毛纯白色。 布衣:指藤、麻、葛纤维织成的布。 鹿裘:鹿皮制的皮衣。
养性:保养其生命。 具:指衣食之物。《广雅·释诂二》:“具,备也。” 任重:指国家大事。 传:禅让。 直:只。 辞让:谦让。
人们之所以向往当国君的原因,是因为它能使人满足耳目的欲望,而可以得到适合自己的任何需要。当今之人,对于楼台亭阁,都是认为美丽的,但是尧的住房用作椽子的木头不做加工,梁上柱子也不加修饰;珍奇的美味佳肴,人人都是向往的,但是尧吃的是糙米饭,喝的是野菜汤;鲜艳的彩帛,昂贵的狐白,是人人都喜爱的,但是尧用布衣遮蔽身体,用低劣的鹿皮御寒。用来养生的东西一点也不增多,而日益增加的是对于国家大事的忧虑,因此把天子之位禅让给舜,就像解除了沉重的负担。不是尧仅仅具有谦让的美德,君主之位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贪恋的。这就是看轻天子权势的事例。